红蕖孙女还年轻,一直困守在这里,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我想恳请贤侄,念在当初我们结拜的情分上,把红蕖当作自己的女儿,带回故乡;等她长大成人,帮她挑选合适的夫婿,让她有个好归宿。我了了这个心愿,就算死了,也必定感恩戴德!”说着,不禁落下泪来。
唐敖说:“老伯说的这是什么话!我和宾王兄弟情同骨肉,侄女红蕖就如同我的亲生女儿。如今承蒙您的嘱托,把她带回家乡,我自然会好好帮她挑选夫婿,您何必如此相托呢?论起子侄的情分,我原本应该请老伯一同回故乡,侍奉您度过晚年,尽一尽孝心,才不辜负当初结拜的情义。无奈近来武后一味杀戮,唐家子孙几乎被诛杀殆尽,更何况其他人呢?而且老伯过去为官多年,不像那些妇女可以轻易隐藏,如果走漏了风声,不仅我会受连累,恐怕老伯也会担惊受怕,所以我不敢贸然劝您回去。我最初的想法是努力上进,联络几家忠良之士,共同为恢复唐朝的大业出一份力。可无奈我功名未遂,两鬓已经斑白。既不能光宗耀祖,又不能振兴国家、安定大业,在这世上碌碌无为,年纪大了却一事无成,实在惭愧,所以才浪迹海外。如今我虽然看破了红尘,但归期不定,家中还有兄弟妻子,我把这孩子带回故乡,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。老伯您尽管放心!”
骆龙说:“承蒙贤侄慷慨应允,不嫌弃红蕖,真让我感激涕零。但你们还要做生意,不能耽搁太久,耽误了行程。我住在这破庙里,也没办法挽留你们。”接着他对红蕖说:“孙女,你就拜认唐伯伯为义父,带着乳母,跟他们一起回去,了却我的心愿吧。”
骆红蕖听了,忍不住放声大哭。她一边哭着,一边走到唐敖面前,行四双八拜之礼,认了义父;又和多九公、林之洋行了礼。然后她哭着对唐敖说:“侄女承蒙义父的天高地厚之恩,本应随您回到故土。但女儿有两件心事放不下:一是祖父年事已高,无人侍奉,我怎么忍心远离;二是这座山上还有两只老虎,大仇未报,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。义父如果体谅我的苦衷,就把岭南的住址留下,将来倘若遇到皇恩大赦,那时我再和祖父一起投奔岭南,这样也免得我们两下牵挂。现在如果让我抛下祖父,独自离开,就算女儿心如铁石,也做不出这样忍心害理的事!”
骆龙听了,又再三劝解。无奈红蕖话里话外的意思,都是要等侍奉祖父去世后才肯离开,任凭大家怎么苦苦劝说,她都执意不从。多九公说:“小姐既然有这样的志向,看来一时也难以改变。依我看,与其现在一起到海外,不如等以后再回来,唐兄再把小姐带回家乡,这样岂不是更方便?”唐敖说:“要是日后我不回来了,那可怎么办?”林之洋说:“妹夫这说的是什么话!今天我们一起去,将来自然一起回来,怎么会说‘不回来’呢?我真不明白!”唐敖说:“这是我一时失言,舅兄怎么这么较真?”然后他对骆龙说:“寄女有这样的孝心,将来一定会有好报,老伯就别勉强她了。况且她心意已决,劝也没用。”说完,他拿过纸笔,写下了地名。
红蕖说:“义父此去,会经过巫咸国吗?当年薛仲璋伯伯遇难,家眷也逃到了海外。几年前他们路过这里,我和薛蘅香姐姐结拜为异姓姐妹,还在神前立誓,无论谁有机会回到故土,都要带着对方一起走。去年有个做丝绸生意的客人带来消息,我才知道她们现在住在巫咸国。我有一封信,要是顺路的话,求义父帮我寄去。”多九公说:“巫咸国是必经之路,将来林兄也要在那里卖货,带去很方便。”
当时骆红蕖就去写书信。唐敖则托林之洋到船上,取了两封银子给骆龙,补贴他们的生活开销。没过多久,骆红蕖把书信写完。唐敖接过信,不禁感叹道:“原来仲璋哥哥的家眷也在海外。当年敬业兄弟要是听了思温哥哥的话,不采纳仲璋哥哥的计策,唐朝的大业早就恢复了,如今天下怎么会被武周统治!我们彼此又怎么会离散!这都是气数啊,无可奈何!”说完,他向骆龙告辞。大家互相嘱咐了一番,洒泪而别。骆红蕖把他们送到庙外,便回去祭奠母亲,侍奉祖父了。
唐敖三人因为天色渐晚,便顺着原路返回。多九公感慨道:“这么小的年纪,既能够不畏惧艰难险阻,为母亲报仇,又愿意尽孝,侍奉祖父安度晚年,只知道坚守大义,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在脑后。可见世间忠孝节义的事情,原本就不在于年龄大小。这姑娘有如此坚定的志向,大概这座山上的老虎以后要被她除尽了。”
林之洋说:“刚才我看到老虎吃那只‘果然’,就想起听人说,虎豹吃人,总是因为那个人前世注定要丧生在虎豹口中;要是没有注定,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