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程牧昀转身坐回车里,军装肩头的油污蹭在真皮座椅上,留下一块深色的印子。
他没看,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,冷得像瞬间结了冰:“开车。”张岐再不敢迟疑,猛地挂挡踩下油门,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,像离弦的箭般冲破人群让开的窄路,轮胎碾过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,将身后重新涌起的嘈杂咒骂远远抛在脑后。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,程牧昀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却止不住浑身发颤。心里像是有只被蛛丝缠住的飞虫,越是急着挣脱,那些黏腻的丝线就缠得越紧,勒得他几乎窒息。他感觉自己正摇摇欲坠地悬在半空,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,稍一动弹,便会彻底坠落。 幻觉不受控制地涌来——他仿佛看到程公馆门口也围满了举着火把的暴民,火光映红了雕花的门楣。院子里,许灼华穿着那件他送的月白色旗袍,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,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无助的惊惶。“灼华……”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,指节死死抠着座椅扶手,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越是着急,就越是容易节外生枝。忽然,车身猛地一顿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把,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。张岐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,他迅速抬眼扫向车前,瞳孔骤然一缩——一辆漆黑的道奇汽车斜斜地横在路中央,显然是刚急刹停下。“该死!”后座的程牧昀低骂一声,原本舒展的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底瞬间燃起怒火。他抬手重重拍了拍张岐的肩膀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:“别管他,绕过去!”张岐咬了咬牙,正想挂挡打方向盘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。只见两侧的建筑里,突然涌出来十几个身影,个个穿着短打,手里赫然握着闪着寒光的斧头,斧刃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。他们动作迅速,转眼就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,将程牧昀的车子围在了正中央,斧头时不时敲在车身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像是敲在人心上。就在这时,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到驾驶座旁,他脸上有条狰狞的刀疤,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。男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“笃笃笃”敲了敲车窗,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。程牧昀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怒火,缓缓降下车窗,冰冷的视线直射向男人。刀疤男却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怒意,微微欠了欠身,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,慢悠悠地说道:“程少帅,我家老爷备了薄酒,特意让小的来请您,赏脸共进晚餐。”程牧昀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,眼皮都没抬一下,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:“你家老爷是哪位?”刀疤男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些,刻意压低了声音:“您的岳父,罗会长。”“嗤——”程牧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不屑地白了他一眼,语气陡然转厉,“我程牧昀的岳父,从来只有许识秾一位。回去告诉你家罗会长,我恕不奉陪。”男人脸上的笑却没褪,反而添了几分阴恻:“少帅要是执意拒绝,恐怕……许大小姐就要有罪受了。”“嗡”的一声,程牧昀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。他几乎是瞬间从腰间拔出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男人的太阳穴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:“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。”刀疤男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,反而往前凑了凑,几乎要贴上枪口。语气平静得可怕:“少帅就算现在杀了我,也赶不回许家了。等您回去,许大小姐怕是早就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看着程牧昀骤然紧绷的下颌线,才慢悠悠补道,“倒不如下车跟我们走。我们的人就在附近,只要收到信号,立刻就冲进去救许大小姐。”程牧昀眸色沉沉地扫了张岐一眼,那眼神里的冷意与指令再清晰不过。下一秒,程牧昀猛地推开车门,不等那刀疤男反应,抬脚就朝着他的膝盖狠狠踹了过去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伴随着男人的痛呼,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,“砰”的一声重重跪在了程牧昀面前,膝盖撞在坚硬的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刀疤男额角渗出冷汗,强忍着膝盖骨传来的剧痛,缓缓抬起头,竟还能挤出一丝镇定。他伸出一条手臂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声音因忍痛而有些发颤:“少帅,请上车。”程牧昀居高临下地睨着他,语气平淡无波:“去哪里?”“不远,就在附近,离别院很近。”男人低着头,声音压得更低。程牧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