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垠的海,无垠的黑。·卡¢卡¨小.说¨网. ~更′新/最\快+
一艘简陋到可笑的木筏,漂浮在这片死寂的墨色之上。几根粗大的浮木用藤蔓胡乱捆扎,连一块像样的帆都没有,全凭洋流与人力划动。
咸腥的海风吹在脸上,带着刺骨的湿冷。
朱淋清盘坐在木筏一角,体内新生的真元缓缓流转,抵御着寒气。她看着木筏中央的那个男人。
张帆闭着双眼,脸色比之前在雪山石室里更加苍白,嘴唇甚至泛起了一层死灰。他的一只手,始终平伸着,指向茫茫大海的某个方向。
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。这不是因为冷。
是枯败。一种从内而外的腐朽,正在吞噬他的生机。
“我们还要多久?”朱淋清开口,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。
张帆没有睁眼,嘴唇翕动了一下。“快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,沉甸甸地砸在朱淋清心上。
朱淋清的视线,落在他膝上摊开的那副海图。海图的材质非皮非布,在没有月光的暗夜里,竟泛着一层幽幽的微光。图上的线条,此刻看去,竟像活物一般,缓缓蠕动。
而那个衔尾蛇的徽记,就在海图的正中央,仿佛一只窥伺的眼睛。
“这海图,是活的?”她问。.g¨u`g_e?b.o?o·k?.,c_o?m.
“它在指引方向。”张帆的回答永远言简意赅。
“指引我们去死吗?”朱淋清的声音陡然尖锐,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你体内的生机,就像这海上的雾,风一吹就散了!你确定我们是在找答案,不是在找死路?”
张帆终于睁开了眼。那双死寂的眸子,映着海图上衔尾蛇的幽光,显得愈发深不见底。
“没有区别。”
“什么没有区别?”
“找答案,和找思路。”他说完,又闭上了眼睛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,“别说话,静心。”
朱淋清胸口一阵烦恶。她不是畏惧死亡,她是憎恶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。她的命是自己选的,她的路,也必须由自己看清楚。
她死死盯着那个衔尾蛇徽记。
一种奇异的眩晕感,从她识海深处升起。徽记上那条吞食自己尾巴的蛇,仿佛真的动了起来。一圈,又一圈,无休无止。
……回家……
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声音,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。
不是男声,也不是女声,像是一种纯粹意念的回响。
朱淋清的身体猛地一僵,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、被诅咒啃噬的剧痛。-三`叶·屋, ,首~发¨这痛楚,她从记事起就伴随着她,朱家每一代嫡系,都逃不过这跗骨之蛆。
“你听到了吗?”她咬着牙,忍着剧痛问。
张帆的眉心皱得更紧。“听到什么?”
“一个声音。”朱淋清的呼吸开始急促,“它在说……回家。”
张帆没有回应。他伸出的那只手,颤抖得更加厉害。他不是没听到,而是他所有的心神,都用在了对抗另一件事上。
周遭的海水,不知何时起,停止了流动。
方才还在轻微起伏的木筏,此刻静止的如同一块嵌入琥珀的石头。风停了,浪息了,万籁俱寂。
这种寂静,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令人头皮发麻。
“怎么回事?”朱淋清强压下心口的剧痛,警惕地环视四周。
海面平滑如镜,倒映着无星的夜空,上下两片纯粹的黑暗,将这叶小小的木筏夹在中间,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在海上,还是在虚空里。
“到了。”张帆吐出两个字,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。
朱淋清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。
在极远处的黑暗中,出现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弧线。那不是光,而是……扭曲。仿佛那里的空间,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,拧成了一团。
木筏,开始动了。
不是向前,而是向侧面,缓缓地滑动。
“抓紧。”张帆的声音里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。
朱淋清没有说话,她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,剑尖朝下,猛地刺入两根浮木的缝隙之中,双手死死握住剑柄,将自己固定在木筏上。
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起初只是平移,很快,木筏的前端开始微微下沉。
那道扭曲的弧线,在视野中迅速扩大。现在,朱淋清能看清了。
那不是弧线,是一个洞。一个出现在海平面上的,巨大无朋的深渊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