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防站里人人称赞的好队长。
也或许,他是。
但他绝不是个好父亲。
安成岳别开视线,不敢再看女儿,哑着嗓子道:“是我不称职,你应该跟着你妈,不该跟着我。”
安皎愣了下,她收起笑容,轻轻摇头,“没有,你们都很好。”
她语气微顿又扬了抹笑,认真说:“爸爸,我读书这么多年,没有从哪里学习到,父母一定要用某种特定标准照顾孩子。”
身为父母就一定要耗尽所有爱孩子吗?
抚养责任包括情感吗?
那是没办法包含的。
感情是不受任何条例限制安排的。
准确来说,通过法律或者道德约束出来的爱,还是爱吗?
她想,父母有权利爱自己,也有权利不爱孩子。
无论安成岳还是文挽音,他们为她提供了尽他们所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机会,他们只是没像其他同学的父母那样爱她,但她缺衣少食了吗,受委屈了吗,过得很痛苦吗,并没有。
所以,她从不怪他们。
他们不爱她,但她爱他们,没有他们,就没有她。
单箭头的情感确实让她在无数个深夜失落和难受,不被选择,不能选择,也让她一次次迷惘,迫切地想要成长,他们不抓住她,她便执拗地期待有朝一日自己抓住自己。
尽管她还是不能抑制的,在某些仿佛施舍的垂怜出现时,不争气地握紧,珍惜不己。
人心总是难以自控,可那又怎样呢?
她只是比其他孩子更早学会自己好好过,只是更懂得珍惜当下,懂得在出现时立刻抓紧,而不是,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
世界是残忍的,没有父母能永远陪伴孩子,迟早要独立,要坚强。
又或许,未来的她会发现,不曾拥有,要比失去更容易接受。
安成岳没料到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,她这个年纪,还是最需要父母的时候,究竟要失望多少次,才会这样劝服自己接受。
她还年少,甚至是处于正当青春叛逆的时期。
在他很久以前的设想里,如果生女儿,就是要捧在手心里用爱浇灌长大的小公主,那么现在的她,可以娇气,可以矫情,乖巧可人知书达理自然很好,令人骄傲……
他这样不称职,她从来没闹过。
她只是一次又一次,充满希望地看着他,等待他。
因为他偶尔的良心发现而喜不自胜,爱不释手。
这是懂事吗?
他不知道。
他宁愿她大吵大闹,向他哭诉,找他讨要。
她可以骂他,甚至打他。
偏偏在她心里,他很好。
她认为,他不一定要爱她。
安成岳忽然眼睛发涩,他慌乱地眨眼,散去快要破土而出的湿润。
他早就知道,他有一个好女儿,却从来没有正视她,一味排斥与躲避。
沉默良久,安成岳略带哽咽地吐出字语:
“对不起。”
太轻,也太快,转瞬即逝的声音。
安皎险些没听清,再次愣怔。
她定定看着父亲消瘦得突出颧骨的面庞,看见他脖颈处的旧疤,己经很浅淡,依旧可见狰狞。
那便是她写在满分作文里的故事,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勋章。
她喉头一滚,极力忍住哭腔,强撑平静说:“爸爸,既然是道歉,就要有表示的。”
安成岳迷茫看向女儿,对上女儿澄澈明亮的双眸,闪着坚定的光芒。
“那就,让我做一次主吧。”
“我要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