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,他才缓缓启唇:“近来听闻一事,先帝初登大宝之时,常家势大,为先帝所不容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微微闪烁,似在回忆:“我幼时在北境长大,十二岁才初入京城。那时的常家已呈落败之象,我亦未听闻常家曾遭先帝责罚的懿旨。你可知其中缘由?”
郭嘉安瞥他一眼,目光如刃,眼底嘲讽之意丝毫未加掩饰,却也无意点破陆长行的心思。只收回视线看着锦袍上的那朵艳丽牡丹:“繁花之败,多自根茎腐烂。先帝深谙推波助澜之道,以星星之火引燃常家原野。常家姊妹彼此猜忌,自相残杀,最终不战而溃。”
原来如此。
陆长行放下卷轴,抬眸看向郭嘉安,目光总不自觉的被他眉心红钿吸引,盯的久了,只觉得刺眼。
“夏至阴生,日短夜长。人好揣度,厉鬼难防。”陆长行收回视线,眸光微深:“若你推测为真,或有人想借幽冥之力搅乱人心,我们还真要早设防备才好。”
郭嘉安长叹一声:“打不完的妖怪,淌不完的河,当时一定是猪油蒙了心,才上了她这条贼船。”
陆长行微微眯眼,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:“别说得好像你吃了亏似的!”
郭嘉安不屑冷笑:“恩宠这种东西,谁嫌多啊?我是不争,而非争不过。”他言罢起身离去,边走边道:“陆长行,昨夜之事若再有发生,你也莫怪我不讲诚信了。”
第41章
数日后,三司呈递南陵捷报,以南陵郡刺史朱秋华为首,连同八名贪官污吏,为贪墨朝廷赈灾银两及税粮,擅自命人改水道,致使下游六县洪灾肆虐,良田淹没三百余顷,房屋损毁四万余间,波及百姓七万余众。
三司还从朱秋华等八人府邸中搜查出大量金银财宝、古玩字画、房产田地等资产,价值高达百万之巨。
消息传入宣政殿,凤帝凤颜大怒,当即下令斩杀所有涉案官员。并抄没八府全部资财,悉数用于六县灾后修缮,并免两年税收,恢复民生。
消息传回小院时,逄蕊有些不敢置信:“那么多银子?陛下都要留给受灾六县?”
陆萧玉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,汁水四溅时,漫不经心道:“陛下已敕令三司清查受灾名册,及赃款明细。为防贪官污吏再行盘剥侵占,已命新任刺史张榜公示名录,无论是田地、桥梁、道路、民宅、受灾百姓……皆按比例清算后分拨银两,并设举报署,所有灾民皆为监察官,全程公开透明。”
一旁的石师仪更为吃惊:“举报署?”她默了默,似又有了新的顾虑:“这举报署的官员大抵也是朝廷委任,谁又能确保她们不会行报复之举?”
几个压着司马入京告御状的乡民齐齐点头:“是啊,是啊。”
陆萧玉哼了一声,扔了手里的果核,随意在衣衫上蹭去汁水,才从怀里取出一份明黄卷轴。
在满院子人的注视下,陆萧玉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,背脊挺直伫立,高宣:“圣旨到!”
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,紧闭的小院门忽而推开,两列威严侍卫飒飒踏入院内,各个龙睛虎目,气势不容小觑。
石师仪心中似有骇浪惊涛,她缓缓跪地,不知是因恐惧,还是因心头震撼。其余乡民见状,亦纷纷跪趴在地,惶恐不安。
陆萧玉缓缓展开奏折,高声宣读旨意:“南陵洪灾,虽肇始于天灾,然祸延于人祸,朕闻之心痛不已,寝食难安。然,朕居庙堂之高,虽有心救民于水火,奈何鞭长莫及,只能委任凤鸣卫陆指挥使南下,助乡民讨伐贪官,共度难关。
朕闻悉:石桦琳、逄蕊二人,
在此过程中心思细腻,机智过人,巧妙引导乡民,戳穿贪官阴谋。朕心甚慰,特诏命石桦琳、逄蕊为监察署民官,负责监督赈灾银两分配事宜。若发现赈灾银分配不均,或有贪官污吏再次作祟,可直接上报陆指挥使。望尔不负朕望,尽心竭力,为百姓谋福祉,为朝廷除奸邪。钦此~”
院中静默良久,石桦琳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,叩地的脸慢慢抬起时,竟已老泪纵横,颤颤巍巍的高举双手,泣不成声:“草民,石桦琳,接旨。”
直至圣旨接在手里,逄蕊任在状况外:“陆姐是指挥使……那那位陆公子?”
陆萧玉亲扶石桦琳起身:“尔等有福,曾得父仪天下的君后亲自看诊。”
其余乡民脸色甚是难看:“君后?那……我们骂陛下的那些话……”
陆萧玉冷哼一声:“现在知道怕了?”
众人瑟瑟发抖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