略带嘲讽:“哪里不简单?依我看,也不过如此。除了那张倾城之貌与尊贵身份,并无半分超脱之处。若真要说有何不同,便是她性情稍显冷淡,不解风情罢了。”
柳玉书冷哼一声,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:“那是因为你未曾见过她从前的模样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她从前寡情薄义、猜忌刻薄,这话你已反复提及多次,我耳朵都快生茧了。”羽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。
他微微一顿,又道:“装病三五日或许容易,但装病一年?绝无可能!我隔三岔五便往紫宸殿跑,亲眼见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她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,我岂能分辨不出?你与其操心我,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。我今日去时,恰见柳文澜奉命入宫,便留心多听了片刻。”
柳玉书一愣:“她们说了什么?”
羽扇微微耸肩,语气轻描淡写:“没太听真切,只隐约听到了‘魏如松’三个字。”
柳玉书的面色一变。
羽扇见状,淡淡道:“你也不必过于忧心,她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,蹦跶不了几日了。只是将死之人多有执念,常欲将未解之事,求个真相出来。”
柳玉书沉默不语。
裴源也默默起身,被庄与之扶着一同出了地道。
刚过立秋,晌午时分,日头依旧毒辣。裴源坐在窗下,任由阳光洒在身上,庄与之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。见女子眉头紧蹙,一脸抗拒,庄与之干脆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:“中秋将至,陛下这般模样,恐令诸臣不安。”
裴源依旧蹙眉,思量片刻后,夺下他手中的碗,一饮而尽。强烈的苦涩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,连随后入口的水都显得格外甘甜。
庄与之这才落座在她身旁,低声问道:“陛下今日召了柳文澜?”
日头将男子的发丝耀出了淡淡光晕,裴源忍不住勾了一缕在手里缠弄。闻言,她回道:“柳文澜、傅泽惠与魏如松,三人是昔日同窗,一同参加科举,一同博得功名。后来,柳文澜在太学任职,而傅泽惠与魏如松则为秘书监的小吏。傅泽惠此人圆滑,深谙人情世故,凭借上峰的几句提点,对文渊阁那场大火早有预料。担心事情生变,她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,包括她的好友魏如松。后来,魏如松‘死’在了那场大火。柳文澜不知怎地知晓了此事,认为傅泽惠冷血自私,见死不救。故此,两人便断了往来。”
庄与之恍然大悟:“难怪魏如松设计了贡院的那起大火,竟是要报复傅泽惠。”
裴源微微摇头,语气淡然:“傅泽惠知情不告固然有错,可彼时的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吏。倘若告知了魏如松,或许真能救她一命;但也不排除魏如松会将此事告知第三人,如此一来,秘事变成众所周知之事,那文渊阁的火还烧得起来吗?幕后之人一计不成,便会再施一计,届时,那位‘好心’的上峰,可不一定会再告知傅泽惠了。”
庄与之沉默片刻,若有所思。
裴源又道:“傅泽惠烧不起文渊阁的火;同样的,魏如松也只是贡院起火的一个工具人。风暴来时,蝼蚁无法抵抗。风暴平息后,她们不去责怪风暴,反而是计较那个跑得快的,未曾回头拉同伴一把,并实施报复,这才是此事最可悲之处。”
庄与之似有所悟,微微点了点头:“如此看来,三人中,还是柳文澜最为良善。”
裴源轻笑一声:“魏如松从火场逃出生天,面容尽毁,自是没有再入官场的可能。为了能让儿子有个好去处,不惜表露身份去求昔日好友。彼时母皇已年迈,新帝登基必将充盈后宫,多一个后君的儿子,既承了魏如松的情,对柳文澜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。”
凤帝轻叹一声,目光转向窗外,庭院中的树木不知何时已悄然凋零,一片黄叶在半空盘旋,最终落在青石板上。不过须臾,便被宫侍拾起。
叶绿时高挂枝头,叶败时无声无息。恰似宣政殿的那些大臣。
傅泽惠的府邸也曾门可罗雀,时移世易,若非是为了探寻柳玉书的身份,裴源几乎都忘了,她还有这样一位礼部尚书。
庄与之见她眸光渐渐暗淡,轻声问道:“陛下可是累了?”
裴源微微点头,语气无力:“人是血肉之躯,不食五谷,确容易累。”
庄与之轻笑,忙起身扶住她:“还有半个月便到中秋了,陛下再忍忍。”
庄与之何时离开的,裴源并不知情,只依稀间闻到了安神香的气味,她微微睁眼,才察觉窗外已然漆黑一片,没有一丝月光。